“高州模式”流产政府难辞其咎

　　近日，据央视曝光，医改明星医院高州市人民医院被央视曝光医生收20%药品回扣，这个消息一石激起千层浪。昨日，医改专家朱恒鹏及前任院长接受采访时都谈及，之前颇受赞誉的“高州模式”中的很多做法已不存在，涉嫌收受回扣的做法是“回归主流”的结果。
　　昨日，广东省卫生厅派出了督查组赶赴高州市人民医院，并且要求各地加大打击医药购销领域不正之风。昨日，高州市人民医院叶观瑞院长接受南都记者采访时称，他不能确定央视有关该院的报道是否属实，不过他个人没有收受过医药回扣。
　　昨日，高州市人民医院原院长钟焕清称，此前他提倡的公开招标可杜绝医药回扣，但是现在“医院又回到主流去了”。医改专家朱恒鹏指出此前高州模式的一些做法降低患者负担，但当时的做法实际上与政府政策相悖，属于“违规”。他提出，医改应该将矛头对准此不合理的政策。
　　医院员工不知有“曝光”
　　前晚，央视有关“高州市人民医院医生收受医药回扣”新闻播出后，在社会上引起轩然大波。昨日下午，南都记者赶到高州市人民医院，一些医生和护士接受采访时表情愕然，均称还不知道有这么一条报道。记者简略向他们介绍了央视报道内容，一位呼吸内科的年轻医生说感觉非常惋惜，高州市人民医院在高州乃至茂名市口碑不错，不仅本地病患到该院治疗，周边一些县市的病患也会慕名前来治疗，“好不容易打造起来的品牌可能一下子就没了”。
　　该医生称，他个人没有拿过医药回扣，此前也不懂报道中所提到的“7”、“5”这两个代码的意思。央视报道中有该院一名梁姓医生出现的镜头，报道中称其正从一些医药代表中收取医药回扣。昨日下午，在医院，南都记者未能找到该医生。医院护士称，根据排班表，该医生上午出诊，下午休息。
　　昨日下午，高州市人民政府就此事对外发布公告称，当地政府已就此“立即采取行动”。
　　老院长称高州模式已不存在

　　调查组的结果还没有公布，但是坊间的讨论和反思已经开始。这2年间，高州市人民医院发生了什么呢？
　　据了解，2011年4月30日，原院长钟焕清被调离了院长岗位，担任高州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职务。很快，钟焕清提出身体不适，提前退休。
　　今年57岁的钟焕清曾经是一名“赤脚医生”。他在高州市人民医院呆了26年了，是一名心外科医生。从2002年1月开始担任了多年院长。
　　昨日，钟焕清接受南都记者采访时表示，自己离开医院后没有跟医院有联系。他认为他离开后，高州模式的按病种收费等做法都不存在了。对于模式的改变是否造成了今天的局面，他表示不作评价。他认为在他治下的高州医院经受住了中纪委、省纪委的暗访，关键是管理和监督。在他主政期间，高州市人民医院普通医生的年收入是8万- 9万元/年，科主任能达到30万-50万元的年收入。“我们不允许医生收回扣。当时我们也是高薪养廉。”
　　两任院长

　　现任院长：暂难确定央视报道是否属实
　　昨日上午，高州市人民医院院长叶观瑞在电话中接受了南都记者的采访。他称，自己正在北京出差，从其他人口中获知央视报道了该院医生拿医药回扣的新闻，感到非常震惊；医院有各项严格的制度，严禁医生或医院领导从医药代表处获取回扣。
　　“也许管理中还有漏洞。”叶观瑞说，他暂时还不能确定央视的报道是否属实，其正紧急从北京往回赶；他已要求在医院的副院长，全力配合茂名、高州两级政府派出的工作组的调查；如真如报道所称，有医院的人从医药代表处拿了回扣，医院绝不姑息。
　　“至于我个人，现在完全可以表态，我从没有拿过医药回扣。”叶观瑞后说。
　　老院长：和现任负责人有分歧
　　昨日上午，高州市人民医院原院长钟焕清也接受了南都记者采访。其称，前晚他已从别人口中获知了央视有关报道，感到非常痛心，想不到短短一年多时间，一个曾饮誉全国的百佳医院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我现在不去医院了，大家观点不同，我早不问医院的事了。”钟焕清称，他已经退居二线，因和医院现任负责人在对医院管理方式上有分歧，已很少回医院走动。
　　“我以前提倡的是公开招标，这样就可以大程度地杜绝医药回扣，但现在他们又回到主流去了。”钟焕清说，高州市人民医院原来的一些好的制度在慢慢丧失。
　　医改专家

　　朱恒鹏：

　　“高州回扣”或与重回行政化有关

　　高州市人民医院被央视《焦点访谈》栏目曝光医生收取20%回扣，曾经的医改正面典型被曝负面新闻，引起社会强烈反响。昨日，医改专家、中国社科院经济研究所研究员朱恒鹏表示，回扣长期泛滥不能归咎于医生道德。焦点访谈披露的是原院长钟焕清被换掉后，现今重回政府控制、重新回归行政化的高州医院是如何在短短一年时间内，泛滥开来药品费用急剧上升、回扣返利这一公立医院流行病的。
　　“可惜了，高州医院”
　　作为医改专家，朱恒鹏曾在2010年7月到高州市人民医院调研，并且与钟焕清多次深谈。前晚，他看到《焦点访谈》后发表了微博认为“可惜了，高州医院”。
　　朱恒鹏认为，高州模式指当年高州市委书记和高州医院达成默契，政府不补贴医院，也不干预医院业务、用人和分配。高州医院前院长钟焕清获得了经营、用人和收入分配自主权，所谓去行政化指的就是这一点。在这一体制下，钟焕清主政多年，高州医院发展为全国大县级医院，获得了高层领导的高度肯定。
　　同样疾病，钟焕清治下的高州医院治疗费用比三甲医院低30%-50%，吸引了23个省市的患者来这个粤西山区医院住院，2010年住院人次接近7万。2010年业务收入超过5亿元，该院成为香饽饽，政府突然换掉钟焕清，所谓“去行政化”不过是建在沙滩上的建筑。
　　“焦点访谈所披露的是，钟焕清被政府换掉后，这个重回政府控制之下，重新回归行政化的医院，是如何在短短一年时间内，泛滥开来药品费用急剧上升、回扣返利这一公立医院流行病的。”
　　朱恒鹏认为，尽管焦点访谈实质上是在给钟焕清鸣冤，是在说明公立医院回归行政化的后果，但是，他不认可这个节目把药价虚高归咎于回扣，归咎于医生和院长品德，根本没有找对原因。
　　老院长当时做法属于“违规”
　　昨日，高州市人民医院原院长钟焕清接受南都记者采访时认为，他当年推行的模式现在在高州市人民医院已经不存在了。钟焕清认为，他治下的医院不存在医生收回扣。
　　那么高州模式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朱恒鹏分析，无财政补贴，收费还低，钟却完成了28万平米的建筑，且给予了医生远高于当地平均水平的收入。其中奥秘是，钟焕清实质采取了按病种收费的收费方式，在这种收费方式下，成本控制(包括药费)越好，医院利润越高。
　　朱恒鹏认为，土法按病种收费，结合按患者支付能力收费，费用肯定明显低于患者首诊的三甲医院(到高州医院的许多患者首诊在三甲医院，治不起又来高州医院试试)，结余用于医院发展和职工收入和福利(免费住房)。
　　其次，在药品上，钟焕清采取“跟标不跟价”做法，采购中标药品，但不执行中标价，而是通过二次议价压低采购价，类似于民营医院的做法。跟标不跟价，实质是医院统一拿折扣。“医院统一拿折扣比医生个人拿回扣要好。因为医院可以用这笔钱来盖楼，给医生统一发奖金等。”
　　但是，朱恒鹏指出，钟焕清当时所操作的这些办法虽然大大降低患者负担，却违背发改委价格管理政策，不允许二次议价，当时不允许按病种收费，将之视为违规，这是一个黑色幽默。朱恒鹏认为，问题终应该归结于一个不合理的政策。改革应该改的是不合理的政策。 高州模式是怎么一回事

　　高州模式到底是怎样做到的呢？医改专家朱恒鹏分析，无财政补贴，收费还低，钟焕清却完成了28万平米的建筑，且给予了医生远高于当地平均水平的收入。其中奥秘是，钟焕清实质采取了按病种收费的收费方式，在这种收费方式下，成本控制(包括药费)越好，医院利润越高。
　　“高州模式”早有不同声音
　　高州市人民医院是全国百佳医院，曾因其倡导的“阳光采购、规范行医、日常暗访、全方位接受监督”等机制被媒体广泛关注和报道，被誉为“高州模式”。
　　事实上，对于高州模式是否可复制推广，医疗界内部存在争议。此前，高州模式风头很劲时，就有三甲医院的医生认为高州模式不可复制。也有人对于高州医院低成本运作的医疗安全性提出了质疑，认为医疗是不能薄利多销的。
　　广东省卫生厅副厅长廖新波曾撰写多篇博文评点高州模式。他认为，高州精神可以提倡，但是高州模式不可以复制。“如果医院的病床与医务人员比例不符合规定，是以牺牲医疗安全来医院提高效益，那我们必须慎重思考，毕竟医疗安全是要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