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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医之死和农村医疗的困局

文章来源:发布日期:2008-01-16浏览次数:74174

永登县秦川镇胜利村14岁的中学生牟克婷在一次输液后死亡。至今,没有人能够说清楚她的死因。她的父亲牟续业说:“我们农村不兴鉴定,再说孩子也是有病,怨不得谁。”

    大约20天后,给牟克婷输液的村医霍发明自杀了,事先没有任何征兆。“压力太大了,他承受不了了。”霍发明的妻子马进香说。

    输液

    2007年12月8日早上8时许,马进香开始打扫诊所卫生,牟续业急急地跑进来。

    “霍大夫在不在?”

    “在呢,洗脸呢。”马进香说,啥事?”

    “三姑娘早上喊着额头疼呢,我请霍大夫过去看一下。”牟续业说。

    还在里屋洗脸的霍发明隔着门帘问:“还有啥症状?”

    “还吐,脖颈硬。”牟续业说。马进香说,她一听十有八九是脑炎。霍发明行医29年,妻子也在县卫校进行过为期一年半的培训,目前持有司药证,对某些疾病的症状也知道一些。

    马进香劝牟续业好先去大医院检查,确诊病情。马进香知道脑炎的厉害,以前镇上一名村医的儿子就因为脑炎没有及时确诊,耽误治疗,不幸死亡了。

    霍大夫也建议牟续业抓紧检查一下。之后,牟续业就回去了。

    当日下午1时许,牟续业又来到了霍大夫的诊所。

    马进香当时正在串门子,牟续业来找她。“霍大夫出去看病去,让你回家看诊所。”

    马进香就随牟续业回了诊所。牟续业说:“媳妇患胆管结石病,才从县医院出来,家里实在没钱去医院检查了,就麻烦霍大夫先去给看看。”牟续业说了一堆难心”话,霍大夫也就同意了。准备了两支20万单位的白霉素,两支4毫克的“地米”以及一瓶“能量”,随牟续业去了。

    霍大夫给牟克婷输上液体,临走,把诊所电话留给牟续业,有什么情况就往诊所打电话。马进香说,1时许开始输液,正常情况下,3个多小时就可以输完液体。

    当晚7点半,秦川中心卫生院给霍家打来一个电话说:“你吊的啥药,人不行了……”

    霍发明说,输的液体不可能产生过敏反应啊。这时电话又来了:“医院让霍大夫赶紧到卫生院来。”马进香两口子找了个三轮摩的,往医院里赶。到了医院,值班护士告诉他们,人已经死了。

    之后,有媒体报道时说,牟克婷在秦川中心卫生院抢救时身上出现了大块的紫斑,马进香并不认同输液和死亡有必然联系。

    秦川中心卫生院的康医生当晚正好值班,她说:“其实,人送到医院的时候,瞳孔已经散大,也就是说已经是脑死亡了。”康医生同时说,如果所用药物是白霉素和“能量”的话,是不存在过敏反应的。

赔偿

    妻子马进香说,“(霍大夫)压力太大了,他承受不了了。”她回忆说,8日晚10时许从卫生院回来后,霍发明就躺在床上,马进香则强打精神整理一天的处方。霍发明当夜一语未发。

    次日一早,霍父与霍发明一起去了牟续业家,商量善后事宜。脾气温和的霍发明和牟家发生了一次言语冲突。牟家指责霍大夫不该在输液期间离开,霍大夫则诘问对方自己留了电话,为什么不早打。

    霍父怕双方再伤了和气,提出霍大夫赔偿3000元。牟家要求赔偿5000元,霍父不同意,说,如果那样就按照程序来,进行医学鉴定,谁的责任谁负。双方不欢而散。

    第二天早上,牟家人打来电话,提出8000元的赔偿,霍父请了村上的干部一起去了牟家。经过村干部协调,双方达成协议,终赔偿7800元。马进香说,“赔了7800元,谐音‘去吧去吧’,就希望这件事情赶快过去。”

    事情解决了,马进香当晚喝了些镇静药早早睡下了。半夜,霍发明突然起床,给他父亲打电话:“我把钱给上不要紧,把一盆子污水泼在我身上了。”霍发明声音很大,把服了镇静药的妻子也吵醒了。

    马进香赶紧把电话压了。“事情已经解决了,再不说这些了,当大夫不碰这事,还能够让谁碰上?”马进香安慰丈夫。霍发明连说:“对对对。”

    霍发明一直情绪低落,来了病人也是能推就推。

    此时,霍发明开始出现头晕的症状。去镇上的“成康医院”检查,心率明显过快,达到每分钟102次,血压也达到101-150。“以前他的身体很好,也没有高血压。”马进香说,“这个事情对他的打击太大了。”

    自杀

    马进香的儿媳妇从永登县妇幼保健站打来电话,说要生产了。2007年12月25日早上7时许,马进香收拾东西,匆匆出门。临走,马进香对霍发明说:“厨房里有奶子,热一下就可以喝了,中午就去妈那里吃饭。”

    一直躺在床上的霍发明这时也起来了,他从抽屉取了500元,让马进香拿上,或许有用。马进香不拿,但霍执意要给。8时20分左右,马进香坐上了去县城的班车。

上午11时许,马进香打电话到家里,电话没人接。马进香估计丈夫去他妈那里吃饭了。但她还是不放心,就又给她妹妹打了个电话,让送些饭过去。但妹妹过来,发现门是锁着的,也以为霍发明去霍母那里吃饭了,就返回了。

    下午3时许,马进香的妹妹去买感冒药,门还是没开。打电话到霍父家,也说人不在那里。妹妹没在意,想是出去给人看病了。一直到晚上6时许,还不见人,屋里也没亮灯。此刻,家人才想到会不会出什么问题。请了人把门打开,才发现霍发明躺在床上,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们赶紧把霍发明送到中心卫生院。“他意识清醒,就是舌根发硬。”马进香说。卫生院建议转到兰州治疗,结果在兰州市人民医院抢救一夜,次日上午10时不治身亡。

    事实上,在马进香去县城的时候,霍发明一次性服用了“复方利血片”、“卡托普利片”、“盐酸氟桂利(唪)胶囊”和“桂附地黄丸”。上述药品,除了“桂附地黄丸”外,全部是近霍发明买的治疗心血管病的药品。

    霍发明的高中同学廖海太说,12月14日,他准备叫几个同学聚会,实际上也就是希望把霍发明的情绪调节一下。马进香接到电话后答应一定和霍发明一起来,但没等到那天。

    马进香说:“他的性格很内向,也很要强,感到他的压力大,但却一直没敢往那方面想,觉得事情过了,慢慢也就会淡忘了。”

    廖海太说,霍发明的胆子太小了,他就不应该从事这个职业。村民张忠厚说,霍大夫“脏腑小”。

    需要

    五道岘村卫生所(五道岘村卫生所是兰州市确立的标准化卫生所)的大夫李培文说,村级卫生所自负盈亏,没有保险,一旦出了医疗事故,只能够靠个体承担。“碰上一些急病,如果没有十分把握就直接劝病人去大医院。”李培文直言他规避医疗风险的办法。“这样可能会耽误病人,但一旦出事,就把一个小诊所赔进去了。”

    目前甘肃省有17892个村卫生所。资料显示,全省40%左右的村卫生所是乡村医生筹资自建的,诊所、居家不分是村级卫生所的典型特征之一。

    霍发明的诊所开在兰州至景泰的公路边,三间大瓦房套间,居中的用来做诊所,其余则是霍发明及其家人的住处。

    霍发明患有腿疾,高考不中后,遂自学中医。1979年开办至今已经29年了,其间他通过自学考试取得了大专文凭,获得了助理医师资格。

    相关资料显示,村医中中专以上学历的仅占24.9%,像霍发明这样具有执业助理医师资格的更是寥寥无几。

    霍发明热情周到的服务在村里家喻户晓,而且在全镇也是出了名的。张忠厚说,以前老母亲经常生病,不管什么时候去叫,霍大夫肯定都会来。

 2007年5月,村民冯慧香7岁的儿子经检查患了过敏性紫癜。去了县上和省城的医院看病,吃了很多激素药物,结果发胖。后来在霍发明的卫生所用中药调养半年,去医院检查,病情明显好转。

    记者来到时,诊所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热闹,但邻居们说,以前好多白银、景泰的患者都来这里看病。

    秦川中心卫生院负责预防接种工作的张主任说,胜利村卫生所刚刚获得了2007年度全镇卫生防疫一等奖。

    实际上,农村还缺这样的卫生所。

    张主任举例说:“秦川镇陇西村卫生所一直没有开办起来,两年前卫校毕业的中专生祁光磊被请来开办卫生所,但由于门诊效益不好,小伙子经常向我抱怨。”现在离过年还有一个月,祁光磊已经回老家过年了。

    卫生部门规定,乡村医生的退休年龄是55岁,漳县盐井镇盐井村卫生所的大夫徐桂芳,事实上直到66岁才从卫生所退下来。盐井镇盐井村村主任说,目前村卫生所还处在歇业状态。

    缺钱

    牟续业今年已经56岁了,是4个孩子的父亲,小的孩子才上小学五年级,也是他的儿子。

    2007年,牟续业的收入共计3063元。

    2007年11月,牟续业的妻子胆管结石病急发,住进了医院。先后在永登县人民医院和兰州市第二人民医院治疗,花去了6790.12元。如今快过年了,牟续业已经是身无分文。好在他们参加了农村合作医疗。牟续业现在正借钱到处跑着开证明,把市医院的5039.98元的费用能够尽快报销了。

    牟克婷是牟续业的第三个女儿。牟克婷的堂姐是秦川中学的老师,她说:“每次只要克婷有事情(经常晕倒),她的班主任就打电话找我。”就在牟克婷死亡前一周,在准备上早操时,再次晕倒了。牟老师接到了牟克婷班主任打来的电话,让她赶紧去中心卫生院。牟老师赶到时,克婷的病情已经稳定,正在输液,负责救治的中心卫生院常医生建议牟克婷的家人尽快带孩子去大医院检查一下。记者从中心卫生院了解到的情况是,当时牟克婷病情很重,呈喷射状呕吐。对于牟克婷究竟身患何病,医生以没有确诊婉拒了记者的疑问。

    牟续业说,他的确带女儿去兰州看病了。他说,他有亲戚在兰大二院工作,还是在亲戚介绍的专家门诊看的。牟续业说:“门诊大夫说是贫血。”

    牟克婷的堂姐说,二院的亲戚并不是大夫。了解牟续业的邻居说,估计他就带孩子去了门诊,根本就没有仔细检查。

无医

    兰州市物价局规定的村卫生所收费标准:平诊挂号费1.5元/次,主治医生门诊诊察2.5元/次,肌肉注射4.00元/次,静脉输液7.00元/次,小清创缝合25.00元/次,小换药4.00元/次,门诊拆线5.00元/次……

    而李培文大夫说,其实他们村医很少收挂号费、门诊诊察、肌肉注射等费用。

    乡村卫生所收费低廉,对于缓减农民因病致贫、返贫问题有积极的作用。胜利村村主任刘自军说,好多因病返贫的家庭都是因为小病不医,拖成大病,到后来钱花了,人却治不好了。

    刘自军说,像牟续业这样的家庭在村上算是经济条件差的了。胜利村有3800多人,大部分人家都有人外出打工,甚至常年在南方务工的人也很多,这样的家庭经济来源多样,条件自然很好。

    牟续业说,他想出去打工,但家里离不开他,大女儿出嫁,小女儿上完小学就因经济困难辍学了,40多岁有了儿子,现在希望全在上小学的儿子身上。

    刘自军说,在农村,有人出去打工就是福,如果有人生病简直就是灾难。

    一社村民杨汝明,今年刚满40岁,看病欠了3万多元。2005年的一天深夜,突然呕吐,继而大口吐血,晕倒在炕上。从3公里外的华家井把大夫请过来,大夫看了一下,对杨汝明的妻子直言,你准备后事吧。那一夜,大夫在家里守了一夜,杨汝明终于挺过来了。第二天,杨汝明的妻子吃惊地发现,丈夫居然吐了差不多一洗脸盆血,去医院检查才知道肝硬化已经到了中期。

    对自己的病,杨汝明的态度是“死扛”,非是急发不吃药。家里人感冒了,一般也不去卫生所,就熬些“发散水”来喝,“效果不比吃药差。”杨汝明的妻子说。

    他们一家也参加了农村合作医疗保险,钱还是村上缴的。对杨汝明一家来说,参不参保是一样的,“要住院才能够报销,你觉得我有钱住院吗?”饱受肝病折磨的杨汝明反问。

    “现在霍大夫走了,我们的看病成了问题。”2008年1月11日,张忠厚媳妇说。